校園貸新規調查:正規軍決絕撤退 地下貸暗流涌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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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品|派財經
文|王得政 編|派公子
3月17日,銀保監會等五部委聯合發布《關于進一步規范大學生互聯網消費貸款監督管理工作的通知》。《通知》明確,小額貸款公司不得向大學生發放互聯網消費貸款,未經監管部門批準設立的機構一律不得為大學生提供信貸服務。
雖然《通知》也表示為了滿足大學生合理消費信貸需求,各銀行業金融機構在風險可控的前提下,可開發針對性、差異化的互聯網消費信貸產品。
但在一些消金從業者理解看來,市場空間很窄,撤退是最好的選擇。
通知發布后,大學生還可以從互聯網消費平臺貸到錢嗎?
派財經找來4名來自不同學校的學生志愿者,獲得對方同意后,針對現在市場上運作的18款互聯網消費貸款產品進行借款測試。
令人意外的是,被測試的幾家持牌金融機構,這樣的正規軍清一色地拒絕了借款申請,18家平臺最終能成功借到款者寥寥。
與此相對的是,不少從業者和學界人士認為,大學生消費金融需求是剛需。但是,大學生客群在消金領域沒有“剛需”的體面,隨著新規出臺,愿意滿足需求的持牌金融機構又少之又少。
在這樣的背景下,存在的隱憂是,如果正規軍都決然撤退,地下校園貸會不會卷土重來呢?
01:借款測試
本次測試4名大學生志愿者分別是,來自北京某學校大專二年級的A;東北某大學二年級的B;成都某大學二年級的C以及湖南某大學在讀研究生D。
從測試結果來看,大致可分為三類:
第一類:直接拒絕
測試中,今日頭條、百度、攜程、拉卡拉、分期樂等絕大多數借款產品在授信階段,就直接拒絕了學生的借款申請。學生A告訴派財經,大多數借款平臺拒絕理由是“借款人不符合申請資質”。其中,度小滿金融的“有錢花”理由最為明確,其拒絕貸款的界面顯示,“受國家監管要求,度小滿不向學生提供借款服務”。

第二類:中途阻斷
學生在這些借款產品上,已經拿到了授信額度,進一步操作時卻突然中斷,無法進行下去。譬如,小米金融旗下的小米隨星借。
在經歷實名認證、填寫銀行卡號等操作后,大二的志愿者A獲得8500元的借款額度。可是,當他進一步借款時,卻卡在“人臉識別”環節。盡管,他反復三次從頭開始嘗試該項操作,但界面皆顯示其“身份識別失敗”。另一位測試的同學也在小米貸款遭遇同樣情況。
第三類:放款成功
在測試的18款消費金融產品中,4名學生之前大都開通了螞蟻花唄、京東白條,可以用之前的額度進行消費。另外,360借條、美團生活費、美圖借錢都成功借到現金,其中,360借條4次借款,只有一次因為技術問題中止,其他三次都成功,美團生活費、美圖借錢各有一次成功。
據放款界面信息顯示,360借條的出資方為金城銀行、百信銀行等,屬于持牌正規軍。美團生活費的資金方來自于五礦國際信托有限公司,美圖借錢資金方來自于武漢眾邦銀行。
從操作與提示角度,360借條和美團生活費都為學生設置了關卡。
從利率上來就看,以500元借12期為例,360借條到期需要償還602.6元,年化利率為20.52%;美團生活費到期需569.2元,年化利率為13.84%。
從本次測試結果來看,平臺對大學生借款審批趨嚴,持牌正規軍甚至達到“一刀切”的地步。
02:燙手山芋
“過去,全國大學生貸款存量,一般都集中在幾個頭部的互聯網小貸”,廣東省小額貸款公司協會常務副秘書長徐北透露。
這次文件對一些地區大型互聯網小貸公司的影響,還是比較大,徐北表示,“尤其是大學生貸款占其業務比例超過六成的平臺,它們近期將其面臨整改轉型等問題”。
“這些平臺最直接改變就是——壓存量,停增量,轉型業務方向”,徐北告訴派財經。
需要注意的是,派財經梳理測試結果發現,對學生群體的“封殺”,持牌金融機構比小貸公司做得更徹底、更決絕。
在測試的18款借款產品中,有招聯消金、微眾銀行等5家持牌金融機構。這些產品的測試結果一致,它們對測試學生借款申請拒絕的“迅速且溫柔”。
北銀消費金融在拒絕B(化名)申請的短信中寫道,“經綜合評分,我公司暫不能接受您的申請,期望以后能為您提供服務”。
多位持牌消費金融從業者明確告訴派財經,他們根本不做學生群體。甚至,有一位持牌消金內部人士透露,“只要有途徑識別出該用戶為大學生,正常來說都會拒絕。”
這其中,最主要壓力來自于社會輿論。
蘇寧金融研究院研究員黃大智直言,對學生信貸的審慎,主要源于校園貸的社會負面效應太大了。
一位持牌消金機構的內部員工也承認,他們不做學生客群的考量中,輿論風險占很大的比重。
黃大智表示,“如果真的出事了,輿論風險和監管風險公司都無法控制,影響太大了。因此,很多金融機構寧可不做,風控卡在23歲,屏蔽大多數學生用戶。”
其實,“卡年齡”是屏蔽學生客群的常見方式。
“卡年齡是可以,但這也意味著,平臺要放棄很多客戶”,消金領域從業者周至(化名)表示,比如,一些場景分期的用戶就年輕化,其中25歲以下的用戶占比,接近客群的一半。
在這樣的背景下,一般會多條件組合,周至表示,比如,地址在大學附近加學生年齡,就會被平臺拒絕;填寫單位是學校加學生年齡也會被平臺拒絕等。
可是,僅通過年齡、定位這些維度,還是不能準確判斷借款人的學生身份。比如,一些在校研究生、博士生,甚至年齡大的學生都不會被篩選出來。
因此,“查學信網”是判斷用戶學生身份最實用的方式。
“之前,有些小貸機構是用爬蟲扒學信網的數據”,周至透露,“現在正規機構,都需要用戶授權學信網數據,這很麻煩,一般借款平臺不會去查用戶學信網,如果這個用戶不是學生,他覺得這家借款平臺有毛病。”
周至表示,他們也很無奈,“我們其實也很難做,給大學生群體放貸,監管風險、輿論風險大;不給他們放貸,又很難篩選出學生,直接卡年齡又意味著要放棄一部分用戶。”
顯然,大學生群體已成為一些金融機構眼中“燙手山竽”。
一家之前涉足大學生群體較深的機構說,他們通過風控手段,已經做到98%的成功率阻斷在校生借款,目前還在努力。
03:暗藏隱憂
曾幾何時,大學生群體還是金融機構眼中“初生太陽”,優質的信貸客群。
黃大智表示,大部分大學生都過了18歲,已經成年。而在大學這個亞社會里,他們有各種日常開銷,這也促使他們產生一些合理的消費需求。

“我們大學生得罪誰了嗎?花唄借唄給我們限制額度就行了唄,比如500,一千……”
在這次校園貸新規出來后,微博上這個熱帖也代表了相當一部分大學生的心聲。
但當輿論集中在大學生過度借貸、裸條這些更能吸引眼球、帶來流量的惡性事件時,這樣的聲音就有些微弱了,但它又是真實存在,不可忽視的。
志愿者B對派財經說:“我們處于一個對于世界很好奇什么新鮮事都想嘗試的階段,花費肯定要比以前多一些,有超前消費是可以理解的。”
徐北直言:“在同齡人中,大學生群體不但人數最多,消費能力最強、違約成本最高、還款能力最好,特別是女大學生”。
多位從業者認為,大學生群體的信貸是剛需,應該被滿足。而且,大學生信貸行為很常見。派財經調查發現中,“花唄”是目前使用最為廣泛,最受歡迎的產品。很多精明的學生把花唄當作類似于信用卡的省錢工具,按時還錢就沒有利息,還能提高資金流動性。
“我們寢室有4個人,有2個人在使用花唄”,志愿者A透露,而且學校里很多人都在用它。
監管也意識到大學生合理的消費金融需求應當得到滿足。在這次新規中,監管明確要“開正門”:為滿足大學生合理消費信貸需求,各銀行業金融機構在風險可控的前提下,可開發針對性、差異化的互聯網消費信貸產品,遵循小額、短期、風險可控的原則。
但是,為什么原先的優質群體,現在開著“正門”也不香了?
除了前述的輿情壓力、風控難點外,嚴控風險下的成本高也是重要原因。比如,新規中提到“嚴格落實大學生第二還款來源,通過電話等合理方式確認第二還款來源身份的真實性,獲取具備還款能力的第二還款來源(父母、監護人或其他管理人等)表示同意其貸款行為并愿意代為還款的書面擔保材料,嚴格把控大學生信貸資質。”
“大學生一般都是小額借款,這一套流程走下來,費時又費力,還不討好。”一位從業者說。
招聯金融首席研究員董希淼建議對《通知》對第二還款來源的落實流程應適當簡化。他表示規范和健全校園金融市場,需要進一步轉變思想觀念,以科學的態度對待、以合適的方式滿足大學生金融服務需求。金融管理部門一方面采取多種措施加大整治力度,堅決遏制違規借貸行為無序蔓延,將“偏門”堵嚴、堵實;另一方面要采取合理有效措施,推動金融機構為大學生提供服務,將“正門”開大、開好。
如果“正門”走不通,大學生合理的剛需無處安放,就會給撈“偏門”者可乘之機。
前車之鑒。
2017年6月,銀監會等三部門曾印發《關于進一步加強校園貸規范管理工作的通知》,暫停網絡借貸平臺開展校園信貸業務,短時間看,“校園貸”亂象得到有效整治,總體規模有所下降。
但到了2019年,央視315爆出“714高炮”,期限只有7天或14天,年化利率達到百分之幾百,甚至超過1000%,許多在校大學生也是深受其害,這些轉入地下高利貸平反而更加肆無忌憚了。
派財經這次調查中也發現了苗頭——不正規的校園貸,仍在地下悄悄生長著。
“我在廁所、洗衣房都看見過放貸小廣告”,一位大一學生表示,“學校也在班級群提示我們了。”志愿者D告訴派財經,她最近在學校的一些角落發現了派克筆寫的借貸小廣告。
派財經在微博搜索界面輸入“學生貸”,仍可以找到幾十個帶有“學生借條”、“學生貸”的用戶。
顯然,滿足大學生群體需求的金融,需要具備社會責任感,黃大智認為,大學生群體有一定的脆弱性,向他們提供信貸的產品要有普惠性。
但是,當有資格碰這個“燙手山竽”的正規軍都在打退堂鼓,那么,大學生群體的合理信貸需求誰來滿足?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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